优秀作文:故乡的中秋节
故乡的中秋节
的中秋节快到了,看着周边的人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,我突然想起,自己已有20多年没在故乡过中秋节了,但故乡过节的风俗仍铭记在心。
故乡过中秋节,可以没有鸡,也可以没有鸭,但不能没有鱼生。没有鱼生待客的家庭,在乡亲眼里是没有出息的家庭,所以绝大部分的家庭都会把鱼生作为必备的佳肴之一。做鱼生的鱼,首选是草鱼。
那时,草鱼都放养在鱼塘里。故乡三面临河,鱼塘颇多,我家门前就有一口鱼塘。面积仅两亩多,塘里的鱼却不少。草鱼、鲢鱼、鲮鱼、鲤鱼是四大品种,也是归生产队所有,而鲫鱼、塘角鱼之类的可以随便垂钓,谁钓得到便归谁。所以一年四季都有人在鱼塘里垂钓,都希望能够偷偷钓得到条把草鱼,但得手的人并不多。因为胆敢大白天在鱼塘里钓鱼的人基本是顽童,钓鱼的装备非常落后。比如我,鱼杆是从邻居豆角架里偷来的小竹杆,鱼钩是偷偷用母亲的缝衣针弯成的,而鱼线就是母亲缝衣服用的白线。这样的装备根本搞不过草鱼,明明知道是草鱼上钩了,用力一扯,不是杆折就是线断,有时忍不住跳下鱼塘去追那鱼标,鱼标却像逗我玩似的,一下子下沉,一下子浮起,等我好不容易把鱼线抓到手时,草鱼早已不见踪影。更多时候,我只能站在岸上,或是趴在二楼的窗口,看草鱼吃草,或是看成群的鱼张着嘴在水面游荡。我用弹弓去打,但射出去的石子刚碰到水面,鱼群便哗啦一声散开了。所以,想吃草鱼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,非得等到中秋节不可。那一天,学校好像也不上课,我们早早便守候在鱼塘边,等着看大人们打鱼。
中秋节打鱼,鱼塘并不放水。由于连续下雨,鱼塘里的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。但大人们并不怕水深,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打渔工夫,好像想抓哪条鱼都是意料中的事。
下水之前,几个人在空地上把鱼网摊开。那是一张边长约8米的四方形鱼网,网眼大过鸭蛋,专门捕捉重量在一斤以上的鱼儿。把鱼网的四个角系在两条专用的又长又大的竹杆上,两边各由两个人操作,喊一声“一二三”,同时下到鱼塘,把竹杆的大头斜一水里,甚至一了淤泥,另一头露出水面,两边同时前进,便对鱼群形成了一个天罗地网。两边另有一个人,拿着长竹杆,不断地拍打水面,同时发出阵阵呐喊声。顿时,鱼塘里水花飞溅,鱼儿跳跃,岸上众人欢呼,场面蔚为壮观。鱼网向鱼塘的某个角落缓缓移动,包围圈渐渐缩小,鱼儿越发惊慌,四处乱跳,有的甚至跳到了岸上。拖住鱼网的人沉着地等待着,直到觉得有大鱼猛然撞到了网上,才大喊一声:“起!”四个人同时把手中的竹杆连同鱼网举过头顶。负责打水的两个人也丢掉手中的竹杆,跑过来帮忙。这时,在网的中央,鱼和水把网压成了一个窝状。随着水的减少,鱼的模样也渐渐看清。早有人拿着水桶在旁边等着,抓鱼的人挑选着鱼,觉得合适的就丢进桶里,觉得太小则顺手放生。那些养了一年以上的草鱼是绝对不会放过的,站在水里的人都想抓住它,它也拼命地挣扎着,如果抓住它的人只是捧着它,而不是用食指钩住它的嘴,它剧烈地扭动着,一不小心便掉进了水里,再也抓不到它了。抓它的人只好懊恼地哇哇大叫,岸人的人也是一阵大笑。
抓上来的鱼被送到河摊圈养起来,直到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。
父亲提着分得的鱼往家里走,我便跟在他身旁,时不时用手指触摸一下鱼头,想看它是不是折断我钓杆的那条。
到了家,我就抢着刮鱼鳞。鱼还活着,在水桶里不断地挣扎,我按住它的头,用指甲刮它的鳞。但鱼鳞长得很深,而我的手指却不那么有力,与其说是刮鱼鳞,倒不如说是抚摸鱼身。弄了半天,抠出来的鱼鳞不外一二片。
这时,父亲已磨好了菜刀。他把鱼放在砧板上,飞快地用刀背把鱼鳞刮掉。草鱼静静地躺着,嘴巴轻微地一张一合。父亲摁住鱼身,用刀尖沿着脊背深划一刀,再在鱼鳍下方横切
一刀,然后在鱼肚再竖切一刀,用力一扯,便扯出了一整块鱼肉。尔后,他翻过鱼身,用同样的刀法和动作,扯出了另一块鱼肉。
我问父亲:“为什么不给鱼放血呢?”
父亲说:“血肉相连,中秋节的鱼生是不放血的。”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父亲快速地撕掉鱼皮,用干净的毛巾或是卫生纸裹住鱼肉,慢慢吸去鱼肉表面上的水和渗出的血渍。然后,父亲再次洗刀、磨刀,把刀晾干。砧板也重新洗过,晾干。接着,就是切鱼片。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环节。鱼生是否爽口,除了肉质,便是看刀工了。父亲不再跟我们说话,他全神贯注地盯住刀锋,刀口偏斜向外,轻轻地缓慢地使劲,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肉便贴在刀身上。他一刀一刀地切着,像做一件很惬意的事情。我看了一会,觉得枯燥无味,便找自己的玩法去了。
我的.玩法也跟草鱼分不开。我把鱼胆撕开,把胆汁均匀地涂在一张报纸上,黑白的报纸顿时变成墨绿色的了。过了几分钟,报纸变干了。我把报纸剪成指甲大小的碎片,装了满满一口袋,然后跑到鱼塘边,把纸片撒在水面上,纸片被施了魔法似地旋转起来。这其中的原理,我至今尚未弄明白。也许那是被抓走的鱼们的灵魂,回到家以后欣喜若狂的举动吧。玩得高兴,也忘记了吃饭的时间。听到母亲的叫声,我和弟弟才匆忙把手中剩下的纸片丢到水里,把兴趣从鱼塘边转到饭桌上。
桌上摆满了过节的菜。父亲的碗里已斟满酒,他说吃饭吧,率先把筷条伸向鱼生盘里,夹住鱼生就往嘴里送。那神情,似乎得到了一种莫大的享受。
“来,尝一口鱼生。”他对我和姐弟们说。
故乡的鱼生都是把鱼片和配料事先捞好了的,吃起来特方便。新榨的花生油,自家酿的米醋,刚剥开炒好的花生米,新鲜的萝卜丝和姜丝,以及从野外摘来的鱼腥草,加上滑嫩的鱼片,极具诱惑力。如果再适时喝上一口当地米酒,那真的有飘飘然的感觉了。
如今离开了故乡20多年,对故乡的鱼生,更多了一份理解。也许中秋节吃鱼生,更多的是品味“血肉相连”的感觉吧。
吃完晚饭,我也不像平时那样跑到外面去玩,而是守在厨房里,等着母亲的炸品。母亲的炸品是中秋节的压轴之作。
那个年代,我不知道月饼为何物,更谈不上用月饼去拜月亮娘娘了。我只知道,中秋节一到,我便可以吃到母亲做的炸油团了。
这是让我垂涎欲滴的食物。也许是从小缺少油水吧,那油团可以满足我对油水的渴望。我坐在小板凳上,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母亲的手。母亲把布袋里的米粉倒在案板上,加上水,不停地搅拌着。不一会,米粉就变成了米团。她继续搓着,有时候把米团扯开,又揉在一起,反反复复,直到米团起了筋。她把米团拉长,搓成长条,然后用刀切成小块。
这时,我们才可以插上手。我们把米块捏成各种小动物,有的是兔子,有的小马,有的是小鱼,而且嘴里不停地嚷嚷:“这是我的。”母亲也不理我们,任由我们自由创作。而她呢,按照祖传的手艺,制作传统的食品。
她把米块搓成一个个实心圆球,再把实心捏成空心的。只见她左手托住一个圆球,右手拇指顶住球面,食指、中指和拇指相互配合,好像耍魔术一般,轻轻转动之下,一个空心半球便出来了。往球里装上些许芝麻糖,再把缺口封上,一个油团的半成品便制作出来了。这一切做完之后,母亲把工作地点移到了灶台。她把锅头洗干净,燃起火,待锅底的水渍烧干,再往锅里倒上花生油。随着火势的加大,锅里的油滋滋作响,母亲看到火候已到,便拿起要炸的东西往锅里放。
第一批放进锅里的是我们几个小孩制作的小动物。在翻滚的油水当中,我们的小白兔、小白马以及小白鱼,一瞬间就长大了,仿佛在油水当中嬉戏,又好像是一群动物狂奔着过河。
过了一会,它们都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肤色。母亲把它们捞上来,放在一个干燥的瓷盘里。这时,满屋里,甚至整个村庄都弥漫着一股油炸的香味。月亮也好像闻到了香味,迫不及待地探出头,用皎洁的月光换取人间的袅袅香烟。
刚出锅的油团炙热而香脆,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为可口的油炸食品了。
我把小黄兔递给母亲,让她咬一口。母亲微笑着小咬一口,说:“啊,真香!”姐姐和弟弟也把手中的小黄马小黄鱼递给母亲,母亲也都一一咬了一口,同样说了一句:“啊,真香!”父亲坐在电灯下看报纸,手里拿着一个油团。他时不时抬头看看我们,眼里含着笑。问他油团好不好吃,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“团圆嘛,当然好吃了。”
父亲在另外一个乡镇当老师,一个月才回家一二次,全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也不多。稍后不久,农村里也开始流行中秋节吃月饼了。但每年,母亲还是照例要做一些油团。尤其是我在省城读书暑假回家的时候,母亲都要做一回油团。那时,我不再捏小动物了,而是学母亲的样,做起了油团。
当嚼起油团的时候,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。我知道母亲的意思,随着我们兄弟姐妹的长大,大家各奔东西,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啦。
今天,我写下这篇文章,不为别的,只因为我在工地想起了父亲和母亲。今年中秋的饭桌上,坐在两位老人身旁的将像往年一样缺少一个儿子、一个儿媳、一个孙女。